孤獨的性 第二章 手淫文化的傳播(20)
作者:[美]托馬斯·拉科爾
在如上對手淫者的描繪中,醫學與道德倫理互相吻合。但是,那些對以自然為基礎的倫理道德感興趣的醫生們,即使他們對於「手淫致病論」並不認同,對手淫也進行了強烈的批判。例如,美國第一位女性醫生伊麗莎白·布萊克威爾(Elizabeth Blackwell)就充分運用了現代醫學理論來闡述自己的主張。她認為,手淫是導致「所有其他違背自然的惡行」的兩大罪惡根源之一,另外一個是家庭暴力。這一論點是「貞節運動」的主要觀點——布萊克威爾曾著書支持這一運動,但是卻與「手淫致病論」無關。事實上,布萊克威爾把手淫看做是推動一次政治提議的武器:在一次大的立法運動中,手淫成為女權主義抨擊雙重標準的核心問題。布萊克威爾認為,男女雙方對性的慾望是相同的,因此,那種認為男性需要用嫖妓服務來宣洩慾望的觀點毫無根據。「用嫖妓的方法來宣洩男性慾望」是《傳染病法案》的支持者所倡導的。這一觀點的反對者則認為,這一舉措將會使19世紀的英國採取像法國那樣由國家頒發嫖妓許可令的荒唐制度。布萊克威爾還認為,對於男女雙方來說,手淫危害無窮,不僅因為這種行為會使性本能慾望變得更加強烈——因為手淫過早地開發了人的性本能,而且因為手淫會削弱人的自制力。而人的自制力正是人類文明的基礎。由於手淫很容易令人沉溺其中,因此在所有性行為中,它是最不容易受理性控制的一種。不僅如此,手淫還提供了一種不受約束的性生活模式,是最嚴重的淫穢行為[74]——這就是它的危害所在,與肺結核或精神失常並無必然聯繫。
19世紀末,20世紀初,人們已不再相信「手淫致病論」了,它只停留在無知者的迷信觀念和民間說法中。但這並不意味着這一理論的完全覆滅,因為這一理論給現代手淫文化留下了一個至關重要的話題,一個始終位於西方 性文化研究中心地位的話題——手淫。在與醫學疾病完全脫離干係之後,手淫文化以三種互相獨立卻彼此相連的方式,進入到20世紀以自我意識為中心的現代主義思潮當中。
首先,在人類學、動物行為學、性醫學、精神病學,動物學,以及其他領域的讀物和學術著作中,人們發現,手淫行為在青少年中是一種普遍的現象——這是長期以來十分明顯的事實,並引起無數人的擔憂。不僅如此,在世界上幾乎所有的民族中,在各種不同的文化里,這一行為也十分普遍。甚至是在我們所熟悉的動物中也存在自淫行為,如:馬、威爾斯矮腳馬、熊、雪貂、狗、貓、猿猴、臭鼬和鹿。不僅是歐洲人,巴厘人、埃及人、非洲霍屯督人、印度人、泰米爾人、巴蘇託人、中國人、日本人都有手淫的歷史;不僅學生,無論男男女女,無論精英學校的學生,還是教養院的少年,都普遍存在手淫行為。當然,因為性別或種族的差異,也許方式會有所不同。此外,在每種文化中,都存在女性自淫現象,但無論在歐洲,還是在世界的其他地方,對於性用品的使用是有限制的,尤其是對那些「沉溺於某種性愉悅方式」的人來說。然而,這些細微的差別並不妨礙我們承認這樣一個強大的事實:每個人都會手淫。對於如此紛雜的研究材料,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理解。有些人從中提煉了「墮落學說」——一種風行於19世紀的觀點,認為手淫和嫖妓是人類退步的表現。還有人提出一種假說,即在生殖能力形成之前,性意識的過早啟蒙會使人們需要找到一個宣洩性慾的出口。這是人之常情,也是十分必要的。諾貝爾醫學獎獲得者、德國人梅契尼科夫(Elie Metchnikoff)就持有這一觀點。德國性醫學家布羅赫(Iwan Bloch)則和弗洛伊德一樣,贊同尼采(Nietzsche)的觀點:一個文明人需要為自己的本能找到合適的出口。有一些研究借用了動物界自淫的資料,而另外一些則沒有。但總的說來,這些在歐洲和美洲可以廣泛閱讀的新資料極大地推動了手淫文化的發展。那種認為手淫只是青少年的道德敗壞行為,只要有正確的教育、只要不結交心懷不軌的朋友、只要避開惡僕的影響就可以預防這一惡習的觀點,已經被證明完全是個謊言。從更深層意義上來說,手淫不僅是一種自然的行為,而且是普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