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性 第二章 手淫文化的傳播(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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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托馬斯·拉科爾

  由於康德、坎帕以及其他關注此現象的學者的共同努力,手淫文化成為當時道德討論的中心。但在此之前,這一文化就已經在西方世界穩穩立足了。在18世紀末期,它是引起爭議最多的一種性行為。對於手淫現象的討論和現代主義的發展一起,幾乎遍及每一個角落。當然,教會除外——儘管人們希望這樣,這座道德說教的堡壘直到很久以後才開始加入進來。它生怕自己的提醒會使那些本來並不感興趣的年輕人心生好奇,而且,從傳統上來說,這也並不是一個令神學感興趣的問題。直到1844年,一位牧師——他同時也是一位醫生——才公開斥責教會沒有給予手淫現象足夠的重視。然而,他的觀點也是建立在他作為醫生的職責之上,而非神學職責。也就是說,他的觀點來自於他從醫學和生理學書籍上搜集到的那些因手淫而致死的恐怖故事。這位牧師說道,這些故事可以讓道德神學了解手淫這種被忽視已久的惡習所產生的危害。[65]

  雖然手淫文化並未如有些人所期望的那樣廣泛出現在道德神學和宗教領域,它卻已經在19世紀時遍佈整個文化範疇,出現在各種各樣的文藝著作中。它的提及更多地是被用作比喻,將18世紀對自我本性的質疑——不受外在世界約束的心靈生活——用瘋癲和掩飾偽裝起來。這令我想起拜倫(Byron)對濟慈(Keats)詩歌的評價:「精神錯亂的想像」,「毫無任何意義」,「是一種對心靈的手淫——對想像力的手淫」, 「對人類智慧的褻瀆」。簡言之,就是「詩歌的手淫行為」。濟慈的詩歌充滿了幻想,他給浪漫主義的幻想賦予了無盡的慾望,並將想像力發揮到極致。華茲華斯(Wordsworth)就曾經批判他的詩歌「充斥着令人無法容忍的刺激」。這指的是濟慈詩歌中常見的想像手法。惠特曼(Walt Whitman)曾經在自己創作的詩歌《自我讚歌》中歌頌手淫,從而被現代一位著名的評論家稱之為惠特曼詩歌的「真正醜惡之作」。[66]

  當然,這其中存在着某種諷刺。無論是廣義的文學,還是浪漫主義作品中的情感宣洩,似乎都會引起手淫。這樣認為的人大有人在。然而,倫理學家所宣揚的這種觀點並非憑空捏造。俄國現實主義創始人、也是當時最負盛名的評論家之一別林斯基(Vissarion Belinsky)曾經向無政府主義者巴枯寧(Mikhail Bakunin)承認,他在19歲第一次閱讀拜倫和席勒(Schiller)的作品時,就曾經因此而手淫。[67]

  不管文學或某種生活方式是否會導致手淫,「手淫」這一詞彙卻從此被賦予比喻意義,直到19、20甚至21世紀也是如此。它總是被當做貶義詞使用,或是指想像力過度,或是指不夠嚴肅認真,甚至還可以用來比喻缺乏理性、合理及教養的行為。理查德·瓦格納(Richard Wagner)對於這一詞語的運用可謂爐火純青,他巧妙地將這一詞彙的本義和比喻意義結合起來。瓦格納不僅對於手淫所引起的道德敗壞、身心傷害進行批判,還特別指出,猶太藝術存在着「手淫」的性質,即自娛自樂。他以拜倫攻擊濟慈的同樣手法說道:「(猶太藝術)完全與生活脫節,純粹是一種自娛自樂的藝術。」 瓦格納並非是這種觀點的惟一持有者。最早將猶太文化與「手淫」聯繫在一起的是阿比·格里高利(Abbé Grégoire),法國革命文化政治的推動者,也是猶太解放論的倡導者。在一本小冊子中,格里高利將所有拒絕同化的猶太人稱為「手淫者」,聲稱這些人只有被世俗同化之後,才能成為公民——才能擁有體面的性生活。19世紀末期的文化反猶太運動也持有類似的觀點。他們認為,猶太人(以孟德爾遜[Felix Mendelssohn]為代表)的藝術總是只指向藝術本身,缺乏民族基礎。猶太人之所以墮落,是因為他們自娛自樂(與「手淫」近義);而猶太人自娛自樂,是因為他們墮落。而且,儘管瓦格納十分清楚猶太詩人西爾多·阿佩爾(Theodor Apel)雙目失明的原因是因一次意外墜馬事件,他卻仍將這位詩人失明的原因歸咎於「手淫」。